
墓冢
我想
梧桐树下
你会不会也带着寂寞?
听人说
在你脚边,爬着好多的无名草
真是的!那一点也不好
于是
在某个黄昏
决意去找你
提着你爱喝的酒
还记得
我们没在一起醉过。
好多年了,寻你的路,还是那般模样,就像你栽下的梧桐树,时而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让我觉得,漫不经心的昨天,原来一直可以,存在着你的痕迹。
变滑了,再走这条青石小路。总是觉得,不由自主,要向脚下的绿色里扑。好几次,手里的酒瓶,脱手飞走,从小路两边的花丛中再捡起,庆幸,它只沾了一层泥。
要我说,我该给你带吃的,可是,没有酒,你又不愿意。你这个大酒鬼!
你也真是的!
爱喝酒,都在村里出了名。
人家总说曲径通幽,而我呢?为了这瓶酒,再也没敢走那青石路。踩着路边的花,倒是不滑,可你哪里又知道,我一次次的踩到的,还有那一软一软,吐着信子的花蛇,当时真的也就吓得屁滚尿流。哼!到了你家,你可不要看我裤裆粘着青苔,闻着奇怪的味道,反而加以嘲笑!
但是,你不加以嘲笑,我又觉得那不像你!
趁离你家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呢,我还可以再埋汰你,免得等会被你嘲笑了,找不到平衡感呢~
你说你,不知道学好,就偏偏染上了喝酒的毛病。
跟你在一起,慢慢的,我也被你调教成了一个小酒鬼!
所以,我每次在家里一犯笨,爸爸妈妈总是嚷嚷:“我的脑子,被酒刺激到了。”最后,他们没怪基因,还是怪你!
你说,你说!你冤不冤呐?
踩着花儿,终于走到了小路深处。果然,没有青石板的路,长满了无名草儿。隐约离你更近了一步,但又觉得,仿佛,离你还有很远很远。不知道你身边的无名草儿有没有挡住视线,你看今晚的黄昏,在遥远的天际,像是点着了千万只的蜡烛,小火苗一闪一闪,将暮未暮的模样,多美丽绚烂!
归鸟都开始回家了,而我去找你,算不算是回家呢?
你肯定会说不算,然后再狠狠地刮我鼻子!
凉意袭来,路边的花也微微弯腰。这才发现,我的背后,起风了。那种感觉,就像被一双宽大有力的双手推着行走,不知不觉间,竟也飙起了速度!我猜,肯定是你,哼!到了地方,我一定要问你,是着急见我多一点,还是挂念喝酒多一点?
快到你家了,我可不敢再肆无忌惮的说坏话了,其实,我一直知道,你那坏人的形象,是装出来,哼!演技超烂,一点儿都不像,你这个烂人!烂人!
也不知道是谁?明明很慷慨大方的会把自家枣树上的红枣,塞满那个小孩衣服上的所有兜兜,可是,在这之前,非得把人家孩子急得嗷嗷大哭。
也不知道是谁?明明在那个小孩生日的时候,偷偷的往他书包里塞了鸡蛋和自己喝酒省下的钱币,事后还一直打死不承认。
也不知道是谁?明明舍不得打那个孩子,却因为孩子爱喝酒,有一次偷喝的太多,不醒人世后,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之后自己还在那一旁抹眼泪,并发誓戒了一个月的酒……
……
哼!你真是个烂好人!烂好人!
你演的那么像,骗了一个村子的人!你帮助他们的时候,那个孩子可不就在你身边!你丫的,帮完村人,死皮赖脸的给没有酒的人家要酒喝!给没有鸡蛋的人家要蛋吃!人家什么都有的时候,你帮完人家,给人家要他们的孩子!最后,故意把人家惹生气!哼,你说说你!大笨蛋?猪!
向着你家的那颗梧桐,越来越近。夕阳透过斑驳,把我的影子拉成了三处---左、中、右,都在前方,呈扇形。真像是一颗搜索着信号的半自动雷达,觅着你的影踪。
前方,无名草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深了!渐渐的没了我的膝盖。你这个“烂好人”!在我不在你身边的这几年,村里的人是不是很少去拜访你?难怪我在遥远的西北之地,隐隐感觉到,你在梧桐树下,会有多么的寂寞!
近了,又近了。拨开草儿,身边渐起一耳的哗啦哗啦声。我知道,那是夹在草缝间的梧桐叶碎的声响!是去年秋天的梧桐落叶吗?它在今天,终于可以碾落成泥。
终于!最后一层草儿,像一层绿色的帘布,隔开着你我。
我没敢拨开,月光,被挡在了宽厚的梧桐叶上,我们的周围,有一点点黑了,我怕,我怕在我拨开草儿的瞬间,你会跳到我的面前,猛地一声来吓我。
你以前从墙角吓我的经历,留下的阴影让我踌躇不绝着。
终于,我想起,今天是来与你一同买醉。人家说,喝酒壮胆,你不要怪我先喝上了一口哦。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瓶好酒!你可从来没喝过的好酒。一把扯开挡在身前的无名草儿,呵呵,你的家变小了。你这些年,过的一定很辛苦吧!今天,啥也不说了,直接喝吧!喝完之后,让我再听一听,你的寂寞。
坐在凸起的,被雨水冲刷出沟沟壑壑的墓冢前,看着墓碑上:敬爱的伯父之墓,心中无限的感伤交汇,凝聚成滚滚奔去的泪珠。
伯父!咱们喝酒!
一杯倒于地上,一杯饮于口中!顿时,什么滋味都一起涌了上来,酸甜苦辣咸。
尤其是咸,一直挂在嘴角,不管怎么舔,都不会淡!
一瓶酒才被喝了一半,但我好像听到,从湿润的泥土里,传来一声淋漓的酒酣!
您个“烂好人”,是不让我喝了吗?
您个“烂好人”,下一句千万别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我不想听到您说:“您是着急见我更多一点,而非是酒!”其实,我一直没敢说,我还最怕您个“烂好人”酸我~
伯父,今晚的月亮多圆啊,这次,连梧桐树叶都没有遮住。
伯父,再陪您一会,等会我就要走了。
我回去,想取东西。
当然不是酒啦,我去拿镰刀,您的寂寞,也许是这丛丛的无名草儿,您看,这些草儿,遮住了来来往往的路!
伯父,下次梧桐的花香,这儿一定会多出一条青石板路。
而且
油油的苔藻不会让您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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