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背影

小镇的背影

藩邸散文2025-06-20 13:14:00
在黑龙江的腹地,距庆安县城六十华里有座风光旖旎的小镇叫柳河,面积不足一平方公里,人口不足一万。尽管在地图上你根本找不到它,但你千万不要小觑它,文化革命时它也曾红极一时呢!中央及省市部分领导有很多在此地
在黑龙江的腹地,距庆安县城六十华里有座风光旖旎的小镇叫柳河,面积不足一平方公里,人口不足一万。尽管在地图上你根本找不到它,但你千万不要小觑它,文化革命时它也曾红极一时呢!中央及省市部分领导有很多在此地改造过,它还是黑龙江省五.七道路的策源地呢!
我是八四年分配来这里教学的,刚来的时候五.七干校已经撤消了,取而代之的是管理干部学院,国家投资两千多万元,加拿大投资五百万加元,合计起来将近四千万人民币,这在当时已经是个很大的项目了。
初到这里的人一定以为这里很寂静。不错,学院的确有点冷清,学生多的时候还好,等学生一放假,大街上就几乎看不到人了,但这是指工作时间,吃过晚饭后,这里也有它的热闹之处,那就是学院主楼前的小街。由于学院院区比较集中,小街的长度多说有三百米,有人这样形容小街之短,说如果有人从街西头开始撒尿,到了街东头也许只能尿出一半,这个比喻有点夸张,也不很雅观,但它的确道出了小街的特征。小街的两旁分别种着高大的柳树和低矮的丁香,路面的两侧则种着各种应时的花草,晚饭后街南家属区的教职员工们都喜欢来这里走走,或流连于路边的花草,或三五成群汇集在一起交流着对学院乃至世界的各种新闻,比如海湾战争的影响、中国改革的成败等等,时间长了,小街就有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赫鲁晓夫大街。
小街的西头有几幢四层的楼房,是用红砖砌成并用红粉涂抹过的,那就是原五七干校的旧址。过去,这里曾是小镇的精华,现在已成为孩子们学习的地方了,因为年久失修,墙上的红粉被雨水冲刷得不成样子,同小街北面的现代化建筑相比,有点寒伧,只有墙上被雨水冲刷后裸露出的几行文革时留下标语口号,还在不时的提醒人们,这里也曾有过红得发紫的时候,其余的似乎都已荒凉,就像楼前的老柳树一样。
小街的东头是一片空阔的田野,田野的尽头是一脉长满杂木的丘陵。旧址那边我很少光顾,但这里我却是常来的,我喜欢透过田野去观察山那边颜色的变化。春天,草木萌发了,山色由灰褐变作鹅黄,夏季来临,山体由鹅黄变成墨绿,这绿色大约持续几个月后,秋天也就到了,秋天到了,这山色的变化也就愈加的频繁,秋风一吹,树木由绿变黄,秋雨一落,万千株枫树一夜间被染上秋红,这景色是那样的可爱,当第一场冬雪悄然降落,这山色又会转瞬间化作一片洁白,于是,这世界又归于一片宁静。
小镇地处丘陵,周围几十里的山峦将小镇团团围住,在平原,西北风也许是头野性十足的骏马,但在这里,却驯服得像头温顺的羔羊。因为风小,故冬雪积也不厚,酷暑一到,周边的森林会把多年吸收的水分吐出,为小镇降温,因此,小镇冬夏之间的温差要比平原小得多。
我在小镇工作近十年,在这十年里,我曾亲眼目睹东山的景色怎样的由绿变黄,又由黄变红,也曾看到小镇上空的暮云怎样一会儿变成一只秃鹫,一会儿变成一只苍狗,我也亲自见证了小镇是怎样由一个左倾路线的排头兵变成一座现代化高等学府的。其实,世界上的事本不具常态,世界上的事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变有变的道理,不变有不变的根由,草木无情,冬枯夏荣,乃由天定,而人事的兴衰就由不得上苍了,由此看来,我们该对眼前的变化感到欣慰才是。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它是文革时曾在此地接受过改造的老同志讲给我的,据他讲,文革的时候有很多老干部在这里改造,改造的目的无非是提高阶级觉悟,改造的方式,一是下田劳动,二是忆苦思甜。有一次,一位苦大仇深的老农被请来做报告,当讲到伤心处,台上台下一片哭声,可偏偏有一位老干部始终不肯落泪,晚上班组总结时,别人责问他为什么不哭,他也不说话,后来班里一位同志多方启发,老干部终于哭了,而且哭了个一发不可收拾,他哭了一天一夜,直到两眼昏花,四肢痉挛,被同志们抬进医院,仍哽咽不止。老同志给我讲的时候,我听得极其认真,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同时我又非常的困惑,我不理解老干部为什么哭得如此伤心,是想起了辛酸的过去,还是哀痛那疯狂的斯时呢?无人知晓,但有一点我敢肯定,如果老干部今天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看到今天的变化,他一定会破涕为笑的,是的,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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