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戏说收荒
川人把收破烂的人叫收荒匠。沾了匠气,当有些手艺或者功夫。钟表匠精于修理,上鞋匠巧于纳底,收荒匠帅在一个吼声。相传几个小孩攀比门风:甲细眉秀眼,咱爹是中将(钟匠);乙底气十足,俺爸是上将(上匠);丙粗莽
川人把收破烂的人叫收荒匠。沾了匠气,当有些手艺或者功夫。钟表匠精于修理,上鞋匠巧于纳底,收荒匠帅在一个吼声。相传几个小孩攀比门风:甲细眉秀眼,咱爹是中将(钟匠);乙底气十足,俺爸是上将(上匠);丙粗莽断喝,老子的老子是元帅,专门收拾你们这些杂将。呵,有道是:山高人为峰。
收荒匠,一副挑子一杆称,穿里走弄,沿街吆喝,把别人家的废旧杂什收购回拢,倒腾几个小钱度日,利人益己。不幸发生了奇迹,某个收荒匠意外地淘得皇旨,诓到玉玺,从破鞋里抠出个鸽蛋大的钻石,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成为传说中的富豪。于是,拾荒成了热门,更有官员弃了金饭碗,专事职业收荒。格言为证:今生不发横财富,来世还做收荒人。
收荒匠的叫喊声,有时候会产生一种魔力,让你莫名其妙地兴奋、郁闷,或者妒忌、羡慕,或者无奈、唏嘘。
俺小时候大家都穷,难得吃上肉,更别提鸡鸭。一年难捱,眼巴巴地盼望过年,能逮只老母鸡回来熬汤喝。才腊月十几头,家里还未办年货,天天青菜剐油,口中淡出无数只鸟来。嘿,收荒匠倒来了,扯起那惹人流涎的喉咙高喊:“有鸡毛、鸭毛、鹅毛卖莫?”
年过萧条,银根紧缩。身上行头没法换新,灰旧棉衣裤破烂依然,膝盖袖口爆出些花花来;被子相当寒碜,厚薄分明,棉花全挤在边角里。雪莱说,冬天冷了,倒春寒还冻多久?小孩鼻子上挂起双龙,大脚丫红彤彤地挺出鞋帮。切,收荒匠又来了,叫得人浑身发抖直哆嗦:“有烂棉花、烂铺盖、烂鞋子卖莫?”
大人们沉浸在无限忠于伟大领袖的虔诚中。敬购马列著作,请回毛选四卷,收集单行本、合订册若干,简装精装的又是N套。家家户户还订有革命报纸、红色杂志,哪个桌案上不是堆积似山。可大人偏偏爱惜如命,不允许孩子动一页半纸,免得祸起萧墙。耶,收荒匠赶来了,叫卖声让缺钱花的小屁孩眼射贼光、陡生反动:“有废书、废报纸、废杂志卖莫?”
时光匆匆,人们大梦方醒,从斗争回到生活。
前不久,楼下来一强壮大婶,托上层找关系,租了两间待迁的旧平房,也收起荒来。女人入道必胜男,她那喊叫洪亮如钟,声传方圆数百米,覆盖了俺们这个片区。笑,僧尼同道,莫非她已达到师太级别,练成了佛门狮吼的少林绝学?咳,“有旧冰箱、旧彩电、旧电脑卖莫?”俺一听到她的禅诵,迅速关闭所有电器,生怕她震瘫这些宝贝,真成了废物。
有天中午一点过,她接到手机谈上一桩大生意:学校南角的实验大楼有批打印器材要处理。她兴致勃勃,带了两千大洋应约而至,结果被两个持刀男子洗劫一空。报案后,保安提醒她,地点偏僻、午休期间行人希少,是犯罪分子最常利用的时机,以后千万当心。
她悻悻然地回来,逢人便谝起这趟午间惊魂,滔滔不绝如黄河泛滥,有些祥林嫂了。邻居一边安慰她,一边唾骂抢匪:怎么把满脑坏水用在一个收破烂的人身上。大婶听岔,不乐意了,跟着就翻脸;“收破烂咋地啦,收荒匠比你们笨、比你们穷吗?”她表情激愤,有点歇斯底里:“要是哪天我收荒到个原子弹,非化了那俩小混蛋不可!”
恐怖,糁人得紧。大伙四下散了,走得风快。害怕她万一发狂,吼出个震耳的声音,“有神九、歼十、巡航导弹卖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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