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史阁部书

上史阁部书

耍把戏散文2026-01-02 01:56:02
按:原《引》云:“子以乙酉正月十六日赴阁部史公之聘,十九日至白洋河,相见时,兴平伯高杰新为许定国所杀,河南大乱。予劝公西行镇抚之,公惧甚,逗留不进。二月十七日抵徐州,杰诸将约束待公命,公为设提督,统其众,处分草草。又用左右计,退保维扬。予苦留之,勿听,且欲挟予同行,盖二月初九日事也。予审其必败,托言渡河取家属,遂归湖上,以书贻之云云。”

梅生平无长才,不能修饰边幅,与时人周旋,惟兢兢先人家训,好名节,又好读书稽古。遇古人有气谊事功文章者,辄慨然欣慕。其卑不足道者,心鄙夷之;或形之诗歌以诋刺之。至处目前乡党师友,以及先达上官,皆复如是。先座师姚现闻公尝诫梅曰:“子嫉恶太严,面折人过,喜辩难,召爱憎,非明哲保身之道。”梅心志之,然终不能改也。谓世无知己,则爱之憎之,不足为轻重也。
流寇初陷京师,中原无主,伪官继至。梅伏居苫块,力未能拒。上书各院道,请兵勤王。又纠河北忠勇之士,几数万,为王师前驱。报先帝之大仇,复祖宗之疆土。盖自去年三月闻变至今日,此心固未尝须臾忘也。何期金陵鼎定,一意偏安,竟置先帝之大仇与祖宗之疆土于不问耶!梅登高南望,梯泗交横。自惭微贱,大之不能酬国家三百年之恩泽,小之不能庇宗族十亩之桑梓。羁栖逆旅,蒙犯冰霜。妻子饥寒,家人散背。亲戚劝之行而不肯行,朋友召之隐而不肯隐,此岂有所利于其间,故为之流离困苦之状,邀富贵市虚名哉?诚以河北皆本朝赤子,忠义未忘之人心可鼓,不忍先去以为民望也。
天下豪杰少而庸众多,必有人为之倡导,而后闻风者,乃有所观感而兴起。是以孤立其间,首先罹祸。本师相征书下寻,褒美过情。于是持书而遍示曰:“河北人勿恐也,南中有史帅相在焉。其人仁人君子也,知汝辈从贼,势非得已。但能潜为我用,我往为汝白之,必不令官军杀汝也。”彼皆踊跃南呼,会盟歃血,若惟恐师相之不旦夕至者。此其心,何心哉?譬争渡者,偶失足堕水中,且沉且浮,得一—人手援之,未有不应手而出者;顾援之者缓急何如耳?谓其必不肯
出,而弃之勿援也,天下有是理乎?然则梅之惓惓隐忍,而务出于此者,盖其难也。河北人之所以待命于师相者,恃有梅。梅之所以取信于河北人者,恃有师相。
以故前至白洋河,力陈河北情形,中原虚实。师相初未信,迨移驻徐州,不十日,而伪官之俘果献。斯时也,丰、沛仓皇,济宁震动,贼无多兵,又不齐集一处,以大军覆之,仅同拉朽。且师相仁名懋著,海内归心,与他镇将帅不同。况高兴平全数精兵,尽会徐州。若能选锋锐进,北渡长征,所至之处,不烦血战,必将倒前途之戈,如田单之一乎而下齐城七十。此非纯用兵威之所能喻也。惜也!竟以擒伪官而终也。于是河北百姓被伪官之同党者杀伤剥削,日甚一日。咸谓此举实梅欺之,此祸实梅贻之矣。嗟乎!梅岂欺河北之百姓,而贻之祸者哉?良由见知于师相者浅,不能言听计从,以至于是耳!
师相来书云,曾二云诸君子言之云云。夫曾公识梅为何如人哉?必诸君子中有为公言之者也。然则曾公亦未尝知梅,为曾公言之者知梅也。假使诸君子言之曾公,曾公言之师相,师相不加之物色将奈何?惟师相加之物色,而后诸君子不徒托之空言也。然则诸君子亦未尝知梅,知梅者仍独归之帅相也。而梅犹谓见知者浅,此何故乎?古之君相,所以称知人则哲者,非徒知其人之姓名而已也,固将所以用之也。
用之,而或以为其人虽贤,未必大有造于天下,则姑且置之,是其意盖易之也。用之,而或以为其人虽大有造于天下,但有人从中毁之者,则又姑且置之,是其意盖疑之也。斯二者,用人之大弊也。若师相与梅,其易之、疑之欤?抑敬之,信之欤?易之、疑之,而奈何征之?征之而易之、疑之也,并无征之之意,举不足以生知己之感矣!师相必不然也。师相业已征之,则必将有以用之。苟其易之、疑之也。师相之庭岂复尔梅之迹乎?且古贤士所以重知己之感者,不重其恩,重其心也。重其恩者众人,重其心者贤士,重其心之爱之者众人,重其心之敬之信之者贤士。豪杰之士,宁为人所不爱,不肯为人所不敬不信。则知己之故,盖难言之也。
虞翻之言曰:“天下有一人知已,死可不恨。”韩愈之言曰:“一日而九迁其官,感恩则有之矣,知己则末也。”夫天下人之所最恶者莫如死,所深顾而不可必得者,莫如一日而九迁其官。而二子以为不可与知己者并较,是其视知己也何如哉?梅则以为此犹不如越石父之言之深也。越石父之言曰:“士詘于不知己而信知已,知己而无礼,固不如在缧绁之中。”夫他人之所谓知己,不过文章延誉,仕进提携,以及患难贫乏,意气殷殷耳。游侠之士,慕虚名,广结纳者,皆能为之,然不知有所为礼也。礼之中有敬之之意焉,有信之之意焉,甚则有杀之之意焉。施伯荐管夷吾,公叔痤荐卫鞅,皆云:“君能用则用之,不能用则杀之。”夫荐人于人,用不用听之耳,何为复使之杀之哉!梅以为古今知己之感,更无有深于此者也。何也?天下漫无关系之人,用不用无益也,杀不杀亦无益。惟豪杰之士,抱负既殊,言论丰采亦异。虽或幽囚落寞,而神明沉湛,瞻视非常,识者一见即隐
然有敌国外患之惧焉。用其所不得不用,斯杀其所不得不杀。杀之者,敬之、信之,非易之,疑之也。易之,疑之,则亦不足杀矣。敬之、信之者,礼也。用之礼,杀之亦礼也。人但知用之之为礼,而不知杀之之为礼。是但知用之之为知己,而不知杀之之为知已也。但杀之之为知己,则感其杀之之意,视感其用之之意,不更深乎?孟子之言曰;“谏行言听,膏泽下于民,此之谓有礼焉。”越石父之所谓礼,特就
晋接威仪间论耳,孟子则直以谏行言听当之。
夫君子之仕于人国也,固将以行其道也。欲行其道,必先行之于其君相。谏者所以匡其君相之非,言者所以佐君相之不逮。深谋谠论,一出于道德仁义之途,其君相遂相与敬而信之,以为此真可与共心腹,托安危,而后乃奉社稷以从也。苟谏未必行,言未必听,虽厚以筐篚,燕之瑟笙,而其中之易之、疑之者,夫固已多矣。穆生之去,果醴酒不设之故哉?正以谏不行,言不听,有易之、疑之之意。忠臣去国,不洁其名,故责其小失,而托之以行,所以全宾主之交,成先王之义也。今天下夷寇交讧,陵畿沦没,志士抚膺、贞夫抱恸之秋。草泽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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