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五岁

那年我五岁

第八散文2025-11-05 14:13:00
从我家到我姥姥家五里地,中间还隔着一条大河。我五岁那年夏天,穿件小花短裤,还光着脚丫,就自己跑到姥姥家去了。那是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我到对门的田奶奶家串门,她家有五步台阶,我上台阶的功夫,她家的彩姑姑
从我家到我姥姥家五里地,中间还隔着一条大河。我五岁那年夏天,穿件小花短裤,还光着脚丫,就自己跑到姥姥家去了。
那是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我到对门的田奶奶家串门,她家有五步台阶,我上台阶的功夫,她家的彩姑姑和来串门的红芹姑姑便开始逗孩子玩了:“西西,我才从你姥姥门前过,你姥姥做好了鸡蛋油饼,等你去吃呢!”彩姑姑也在旁边拼命帮腔:“你姥姥站在门口正望呢,怎么我家西西还不来呢?”红芹姑姑的姥姥跟我姥姥一个村,而且她的舅妈就是我姨姥姥。姥姥住在胡同口,姨姥姥住在胡同尾,每次我去了,贪跟小姨小舅舅玩,总爱长在姨姥姥家里。所以红芹姑姑说的这番话,对我有很大的诱惑力,让我深信不疑。
我趴在台阶上,咬了一会儿手指头,就悄悄地走了。
反正也没人跟我玩,不如去找姥姥吧。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顺着村西的官道就走了。秋大爷正在往村西的场院里拉土,见我一个人正转悠,顺口问了句:“西西,干嘛去呀?”“去我姥姥家!”“别去,有打嚏喷郎的!”说完,把锨拍到车上就拉起车走了。
我才不理会什么打嚏喷郎的,什么也赶不上姥姥的鸡蛋油饼诱惑人,我自顾自顺着大路走了。
地里的秋庄稼长起来了,棉花开出了白的、粉红的花,一个个的棉铃坠在枝上,压得自个儿都长不了个了。棒子长得有一尺多长了,挂着山羊一样的胡须,有的还咧开嘴露出了牙。芝麻梭儿像一串串小炮仗似的,太阳一毒,就会噼哩啪啦地响起来……
我顺着大路一直走,还在想会不会真碰见打嚏喷郎的,听奶奶说打嚏喷郎的一遇见小孩,冲她“啊——嚏——”一声,那孩子周围就又是火,又是水,后边还有恶狼追,就只好乖乖地跟着他走了,然后就找不到家了。我越想越害怕,这时来了一个骑电驴子的,朝我打听路:“小孩,往段庄怎么走啊!”我不敢说话,对他往前指指又往右指,然后看着他一溜烟儿地跑远了。我跟在他后面,趟着一路的暄曝土,朝我姥姥家的村子段庄走去。
路是斜的,前面的那条河也是斜的,一个朝东北斜,一个往西南斜,它们夹角的这个地方就容易让人辩不明方向,听妈妈讲当年穆桂英大破天门阵,在这儿生下了杨文广,为迷惑敌人,摆下了这么一个迷魂阵,所以这块地至今还叫这个名字,这块地里的茅草跟别处不一样,叶子都是红色的。我钻到棉花地里去找红色的茅草,被地上的一条马稍儿(蜥蜴,也叫四脚蛇)吓了一跳,又回到大路上,所以我才没有迷了路,若干年后才能写这篇文章。
一过了河,大路变宽了,也变成直的了。有一辆交公粮的大车迎面走过来,车把式一边很响地甩着鞭子,一边跟一旁走着的一个胖胖的老太太说着话,那老太太看我一个人像走了很远的路的样子,就问:“你这个小孩这是上哪里呀?”“上我姥姥家去!”那老太太像发现新大陆似地招呼车把式:“快看,这个小孩这么点,一个人上她姥姥家去!”车把式冲我甩了一下鞭子,我还以为他是打嚏喷郎的,哭着一溜烟儿跑进家了!
一进家,姥姥还有舅舅正在房上收晒好的粮食,见我进来,舅舅一点也不吃惊,还照样逗我:“西西,哭什么哩呀,看我用棒子给你楔一棒子枣吃!”“没一点正形!”姥姥一边骂舅舅,一边让他用棍子在枣树上敲了两下,红了半边的枣噼哩啪啦落下来,我一边拾枣,一边往嘴里塞,就把哭给咽下去了!
姥姥一边做饭,一边跟我说着话,忽然问了一句:“你跟谁来的?”“我自己来的!”“天。你妈妈还不知道吧?”赶紧打发我姨去跟我妈送信。到快吃晚饭了我姨才回来,带回来一大包我的衣服,还说:“我大姐把眼都哭红了!”
事后,我才知道,那个下午妈妈忽然找不见我,急坏了,发动所有的人四处去找,还在大喇叭里广播,把井里、湾里都捞了个遍儿,硬是不见踪影,她再没有想到女儿是长了本事,自己一个人能去姥姥家了。
那一次我在姥姥家住了很长时间,姥姥嘱咐我以后再来要让妈妈知道,还告诉我一早一晚要等赶路的人多了再来,不能大苘麻凉晌地在路上走。这以后妈妈不止一次地打发我去姥姥家,有时送去一些刚出锅的包子,有时是一些点心,还有一次是一小罐临清的臭豆腐,有个挖河的像看见了西洋景似地喊:看哪,路上那个小孩儿,提的那小罐儿,像个小芑熘(粗粮做的菜团子,圆的,要用手捧着吃)似的!
我女儿小的时候我给她唱《小红帽》:“我独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我把糕点带给外婆尝一尝,她家住在又远又僻静的地方,我要当心附近有大灰狼……”每当唱到这里,我都会会心一笑,想起我那简单而又美丽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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