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舞弄梅心
“笛声三弄,惊破梅心,多少春情意。”偶读清照的《孤雁儿》,忽然被这句撞了一下,那种软软的喜淡淡的忧,竟弄疼了身体的每个部位,这种疼还轻轻趟过左右心房,侵蚀了一颗百孔千疮的心。这再不能相忘的撞击和疼痛,
“笛声三弄,惊破梅心,多少春情意。”偶读清照的《孤雁儿》,忽然被这句撞了一下,那种软软的喜淡淡的忧,竟弄疼了身体的每个部位,这种疼还轻轻趟过左右心房,侵蚀了一颗百孔千疮的心。这再不能相忘的撞击和疼痛,让我想起了一个人的初恋,绵绵的,瑟瑟的,却永不能忘!
喜欢清照可上溯中学时代。那年十四五岁光景,开始懵懵懂懂地读诗学文,某日,师讲两首“误入藕花深处”、“昨夜雨疏风骤”,深觉欢喜,拿来读,顷刻间便恍觉自己乃其中某一女子,边握船掌舵,边暗暗赏玩诸位邻家美女那沉醉不知归路的嬉戏怒骂之媚态,于是心底赶紧滋生了一种喜欢(可不是断臂山似的欢喜)。先自不必分说那些妖娆的性情女子怎样于一个月清风高的午夜里误入藕花深处的妙之所在,单是那被露珠吻过的袅娜般的清脆藕花就让人顿觉欢喜,就让人相信了那被一片笑声惊动了的美丽鸥鹭并未走远,只是静静地往返在溪水更深处,喜滋滋地赏那百媚千娇的女子。
女子是上帝派来凡间的天使。我一直都这样认为每个女子。每个不论容貌不论才情不论身世不论高低贵贱的女子都应该享有清照般的闲情雅致生活。妇孺村姑们即便没有,也该让她们安稳地活在一个清爽和谐的状态里,这似乎才对得起“女子”这个及其伟大的称呼。也不是我身为女子为我们女子鸣公平,实实在在的事就是,女子,尤其是清致婉约的一个女子,实实在在是该由一个博大胸怀的男子来爱的,这才对得起亘古相传的爱情。后来读一些书,知道清照和明城琴瑟和鸣,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妙生活,我更是惊喜的浑天暗地,便觉有这样一个爱情也真是此生无憾了。我也真真是情愿委身旗下,做一朝夕相处之书僮,耳濡目染,天长日久,我想自己也应该能在中国词坛史上留下一点小小败笔吧!
这于兹也将是莫大荣光!呵呵。
还记得当年那首词旁配有一幅头图:高挽的发簪,清瘦的面庞,一看就使人心旷神怡,说不上来的喜欢顷刻间就四下里蔓延开来。寥寥数笔勾勒的那抹凝神远望暗含忧郁的神情,让人觉出爱恋,觉出忧郁,觉出感伤。那时还不懂爱情为何物的我,竟在同学间肆意散发着自己捏造的清照故事,同学们也将信将疑地理会了一个远在宋朝的女子依然活在我们中间的事实。
后来到师范读书,竟还是陋习不改,一如既往地喜欢文字。记得当时接触书多了,不能把持,就在那些流行的书摘报刊上徘徊了许久许久。后来神出鬼没地写个《一夜清照》的诗,竟在征文比赛中得了一等奖,那是我第一次获奖。当时也是我师范时期创作的高峰期,校刊上接二连三地出了我的好多作品,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因为那些东西本身具有情趣还是我这个人运气特别好。总之是因为一首诗,我掌控了自己曾经辉煌的青春。
但好景不长。我面临了毕业。毕业后,生活的琐碎和不安定使我逐渐失掉了当初那颗纯粹而敏捷的心。我孤独地跋涉于人生的路途,如坐针毡。生活稍微稳定后,我开始变得更加惶恐和不安起来,因为我的那颗不知悔改的心又重新跑了回来,蠢蠢欲动起来。只是,在一个个夜深人静时码字的那种喜悦和孤独和妩媚和柔弱有几人可以深切体会理解?又有谁可以给我一个宽大的依靠让我深夜里不至于如此惶惑沉醉?
注定我默默地活在自己的妩媚里。我想。我逃脱不掉这种孤芳自赏似的喜悦和感动。
你看,教书之余,鼓捣文字大概就成了我逃不掉的前世今生。而时隔十年之后的第一个东西的诞生竟是在一个萤火虫满天飞的静谧夏夜。看遥远辰星,想一个不可更改的别离和故事,便有了另一版本的《一夜清照》。据说也打动了周围的几个人,但我还是很回忆十八岁那一个个清洁懵懂的夜晚和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原来在心底一直都有她。原来她一直就在前面的不远处。
放假得闲,读起书来,有清照诗词,欢喜地摘抄下来,好多竟都是描梅花:“梅蕊重重何俗甚,丁香千结苦粗生”、“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玉瘦香浓,檀深雪散,今年恨叹梅又晚”、“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等等,诸多句子,句句都是震颤,句句都是惊破,竟都喜欢,竟都崇拜景仰。尤那“梅心惊破”四字,更是勾连起藏在记忆底处那一直都动魄惊心的场面。试想,暮色渐浓的冬晚,红晕染夕阳,一袭青衣男子幽雅地伫立古亭畔,悠远的笛声款款而近,三点两点不归雀枝头活蹦乱跳,咿咿呀呀和着那笛声,一回头只见袅袅娜娜的清丽女子,面魇如花,缤纷踏至而来……
多美的景致!多美的等待!多美的爱情!不由分说,古老的亭畔梅花,也定于当时,声嘶力竭地蛰破长空夜色,一瓣一瓣舒展开来,娇黄的梅蕊,一点一滴地动荡了整个冰冷的冬天,温暖了长衣男子的爱情……
这是梦境里的爱情。也是我所推崇的邂逅。一切美好,一旦于这笛声梅花扯上,就都有了紧致舒缓的特殊味道。这淡淡的清香味道,濡湿了几多痴男怨女的爱情?还要濡湿几多?
读两首词就俘获一个人一生一世的思想和情感。读两首词就知道自己将生生世世活在梅花梦里。这个人有多傻?这个人有多痴?我不知道,我长久地醉心于此,而且长久地不愿醒来。
这种割舍不掉的喜欢,就这样长久地默默地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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