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今年八十多了。
父亲离世已经三十多年了。这些年母亲都没有伴儿，一个人过来实在不容易。虽说满头白发，但身子还硬朗，衣食能自理。可谓寝食有安，能伸能曲，走几里路是不成问题的。这是她的积德所致，更是做儿女的福份。人一老多会健忘，但“人老多健忘，唯不忘相思”。母亲也一样，很久远的事情记得很清楚。
母亲住的是高层电梯、涮卡进门，环境陌生，一切都要重新适应。搞不清楚上下电梯的按钮，开三防锁也不利落。出门要辨方向，来回路径会走反。独居一隅，加上冬天天冷风大下楼的时间就少了。一呆就是一整天能不寂寞？
儿女们开始轮流陪母亲。尽责尽孝，孝，顺为先。
于是收罗老照片，用相框装帧起来。照片是各个时期的。有黑白有彩照。只有父亲的全是黑白照，他走的那个年代还没有彩照，父亲没有单人照，除了一张与母亲的合影就是与亲戚、儿女们的合影了。今天看来每一张都很珍贵，每一张都勾起对往事的追忆。父亲要在的话已经年过九十了，如今全家人都健在唯独少了父亲，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大大小小。成色各异的照片挂在墙上算是一部家庭史，一张张再平凡不过的旧照给小屋添了生气。母亲很高兴。茶饭之余她会幅幅端详，若有所思。来人来客，儿孙照面她会依次讲述。看着昔日的绕漆儿女都成了人、有了家。她很满足。另一面墙挂的是彩色的蝴蝶画。共五幅。蝶形各异，翩翩起舞。画幅不大却精美亮丽。挂画位置有讲究。前三幅高低错落。后两幅齐平。母亲说好看，有点像当年她和父亲绣过的被面图案。但其中的深意就没有告诉母亲了。红、黄、紫、绿、灰不同色的蝴蝶寓意她的五个儿女。蝶，由蛾嬗变，一番阵痛终成美丽。普通人家谈不上成什么大事，如今也算自食其力，平平安安吧。这对先走的父亲算是丢心了。毕竟父亲走的时候这个家是较为艰难的。
与母亲谈过去，提旧事，她兴致颇高。胜过佳肴。今天的日常生活较之过去好之数倍。不再为“一箪食，一瓢饮”焦心。其实母亲生活很简单，无甚苛求。常见见儿女，穿暖果腹就足了，就高兴。老人这个份上心情舒畅才是第一。母亲睡得早起得也早，等我们起床她早把早餐备好，也不叫醒我们。在她眼里儿女再大都是小，儿女吃饭她就守在旁边默默看着你。这就是天下的父母心。反过来做儿女的所做的就微不足道了，没有一个父母会忘会了儿女的生日，有几个儿女准确记得父母的生日呢？母亲对儿女的家务从来不多话，不挑剔，过得去就将就了。儿女则不然。总是按自己的习惯来要求母亲。什么菜饭应该少点盐，汤应该多加水，器具应该怎样放。诸多小事闲言碎语，喋喋不休。使得母亲就不知所措，不知如何下手。惶恐中丢了这样忘了那样，连吃饭喝水显得拘束。无言无语。那种冷场令人尴尬难受，极不自在，何谈开心快乐。其实母亲对儿女是一辈子都在包容。一个人在自家屋里随便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倘若在自己屋里也处处拘谨，小心翼翼，不是太累了么。这样的日子会有意义吗？母亲对儿女没有奢求的，看着儿女健健康康，无病无痛就心满意住。
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今天的社会快节奏，儿孙无不为衣食奔波忙碌，五世同堂已经不可可能了。母亲空余时光如何打发该是一个问题。停留于陈年旧事只是一个方面。得有新鲜事物出现脑筋才不至于僵化。过去父母教儿女。也该轮到儿女教父母，这才叫老有福享。于是装上互联网。简单的教会母亲使用触摸电脑。看照片，语音对话，视频聊天，玩小游戏不亦乐乎！看着母亲玩“汤姆猫”的神情。简直就是孩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原来陪母亲不一定是一味守候，有很多可以做的。
桂林一座禅院湖边有个石牌上镌刻一大红“心”字。“心”的中间一点写在下面，初看以为写错了。禅师说这么简单的字怎会写错呢，是有意而为之。他说：红尘中人，要把心放下来，心放下来你就一切皆，烦恼顿无。游人恍然大悟。心可以容得天下之事，也可以被粒尘填满陪母亲不也是要把各自的心放下来么。如此，自然就有了相伴的热心，唯此相伴母亲足矣
过去常说：一个父母可以养活十个儿女，而十个儿女养不活一个父母。原因是儿女还是有儿女要供养。现在情形不一样了。老人都有退休金，社保医疗。儿女钱上面不用付出很多，精神上的抚慰是首要。为此为此。

2/4/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