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槐风

陕北槐风

劳方散文2025-05-27 00:19:18
韶南风从坡后面吹来,经了一道道的坎一座座的梁,看来是真的有些累了。它轻轻的伏在地上,温顺的京巴狗一般舔蹭着我的小腿。我穿着大裤衩,斜坐在透过片片阳光的老槐树下,感受着被浓郁枝叶剥离后光线的温暖,数着近
韶南
风从坡后面吹来,经了一道道的坎一座座的梁,看来是真的有些累了。它轻轻的伏在地上,温顺的京巴狗一般舔蹭着我的小腿。我穿着大裤衩,斜坐在透过片片阳光的老槐树下,感受着被浓郁枝叶剥离后光线的温暖,数着近身一地的斑驳陆离。
来陕北已经四个多月了。闲下来的时候,我总喜欢徒步翻过几座塬走到很远很远,亦或只是静静的倚坐在这棵老槐树下。试图用自己那双不太明亮的眸子,和一颗几度为世事所尘蔽的心灵,去触摸这片于广袤大地黄沙之下湮埋的深邃。
我所暂居的院子是租赁当地老乡的。院内北边有一排六口的砖石窑,对面二十步是两间简易房,配合两侧的天然土墙形成一个开阔的门字形小院。房东把上好的窑房都租给了外来的我们,自己一家三口则挤居在两间一共不足十五平米的简易房内吃住。陕北地广人稀居住分散,平时很少有集体性的活动。儿子大部分时间寄居在县城里的学校,老两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规律,到了饭时准能望见袅袅的炊烟,闻的到陕北饭香。晚饭之后,院内桌旁,男人总爱跷起二郎腿,就着花生米小喝上那么二三两“老渝林”。高兴了还会哼一段听不怎么清楚的小曲,怡然自得的让看景人也觉的神醉。院内养了好些家禽:有五六只羊,一头三个月的小猪,一只灰色的怀了身孕的小猫和一只刚买了不久的黑皮小狗。羊和猪都是放养的,只有天黑后才会回到属于自己的栅栏里。平日里的羊,总是在头羊的带领下在院两侧的山坡上吃草。东两口,西两口很悠闲随意。猪喜欢在院子里撒欢,吃着吃着忽的想起什么,飞也似的窜起来,四只短蹄带动了一身的肥肉,又訇的扑倒。或者把你刚铲平的地拱的坑坑洼洼,等低地里蓄满了水,它就不时的跑过去在泥水里打几个滚,用一身的泥水对抗这炎炎的夏日。猫儿最喜欢安静,像是龙钟的老者眯着眼睛静静的躲在阴凉地里睡觉。而我最喜欢的是那只除了一对白色前爪外,通体乌黑的小狗。它警觉时一对大耳朵会尖尖的竖起,当它向你跑来时一蹦一蹦,这时的耳朵又被甩在脑后,肉乎乎的像一团从桌上滚下的毛线。后来狗和猪竟成了最好的朋友,猪到那里狗就跟到那里,猪吃草,狗也跟着吃草,一口口的吃的还很来劲。猪吃累了用鼻子拱地,拱出一个坑匍匐在里面,狗也用鼻子拱地,似乎不太好使,于是它就前爪刨后爪蹬,终于也卧进了坑里,还学猪的样子用鼻子在土里嗅来嗅去。所有的生命在这个院子里都快乐的无拘无束的生长。是不是“自由”让他们更具灵性?而对自由的解释应该是得到了自己想要得。我坐在槐树下,只是静静的看着,常常抱怨自己不是一位出色的画家。
陕北的塬都不高,可也层层叠叠,有些像南方的山使你无论处在什么位置都不能目极所尽。但有不似南方的山那样的峥嵘,巍峨,棱角分明,使初至山城的北方人难免产生压抑感。而陕北的塬座座都很平整,远望去更似处子温润的乳房,让人感觉恬静,自然,悠远。这也就造就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在他们的性情之中既不乏温润坦荡,又有种不服输的倔强。
陕北人生生不息的繁衍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过者男耕女织的生活。他们活着时向土地要粮食养育家小,死后又埋身土地,用自己的骨血沃养土地。我常想:究竟是土地的精气养育了他们的朴素向往和坦荡胸襟,还是他们的朴素向往和坦荡胸襟沃养了这方土地,让这里的万物得以简单而快乐的生长?经济的发展促使越来越多的陕北人背井离乡。他们之中有很多发迹在外,坐拥百万家资。可他们之中,却绝少有人会变卖或是出让他们故地的祖宅。喧嚣尘世,物欲浮华。可是铅华洗尽,人类的理想又变的那样的原始,单一。坐拥百万的他们,大可于名山之间购一处别居,老来颐养天年,死后卧枕名川,可他们却都选择回来,卧归这片贫瘠。狐死首丘,这也是人的“根性”。
陕北是个谜,其实它更似一个谶语:无论多么伟大的开始,多么绚烂的过程,可到最后人们才能惊觉——最终的结果,竟是起先的开始。

2007年8月29日于靖边
标签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