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凉桐叶深深
每当看到梧桐,我就会不由的想起童年里那池塘边的梧桐树,每到秋雨淋漓的时节,飘落的梧桐叶会成为大树下蚂蚁的雨伞,成为池塘里青蛙的小船。还会想起家里院子中的窗外梧桐,窗外的梧桐树上,粗壮的枝干挺立着,茂密
每当看到梧桐,我就会不由的想起童年里那池塘边的梧桐树,每到秋雨淋漓的时节,飘落的梧桐叶会成为大树下蚂蚁的雨伞,成为池塘里青蛙的小船。还会想起家里院子中的窗外梧桐,窗外的梧桐树上,粗壮的枝干挺立着,茂密的枝头上粉色的花朵像精灵的眼睛闪闪烁烁。阵阵花香会在7月的某些日子从早到晚沁入心脾,淡淡的幽香让人沉醉,某个晚上你忽然醒来,风会轻轻地把花香送进你的屋子、送进你的梦。
童年的梧桐树下生长着我的欢乐,蕴藏着我的幸福。
那时,大人们都出工去了,留下我们两三个孩子和小脚的奶奶。奶奶在午后搬一条小凳坐在梧桐树下,在树下的碾台上铺上塑料纸,上面放着用卤水浸泡过的齐整的麦秆,两只手飞快的编织着帽条,准备为我们的父辈缝草帽。我们就在奶奶身后拽着长长的帽条嬉戏着,常把奶奶手里正编着的帽条拽脱了手。奶奶一声轻呵,我们随即放了手,嬉笑着跑远了,躲在树后看奶奶颠着小脚去捡拾。可不大一会儿我们又挤到了奶奶身后傻闹着。
印象最深的是在梧桐树下的碾子上祈雨。天旱的时候,奶奶会约上村子里其他两个寡居的老人一起来求雨。先从井里打来清水净手、漱口,奶奶说要静心,奶奶说心诚则灵,奶奶不想祈雨没有效果。等大家静了心集中了意念,奶奶便用清水和我们开始洗碾子、洗碾台,粗糙的碾子磨得我手痛。奶奶的口中还念念有词,随后就让我和堂妹这对童男童女端着清水,用枝条蘸着水洒向院子里的花上、草上和树上,我俩学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把瓶子里的玉露琼浆一点一点抛洒开来。奶奶还教我们念着古老的歌谣,“天皇皇,地皇皇,毛头女,下一场”,苍老的稚嫩的声音纠合在一起,极不协调的合唱从院子里从梧桐树下升起来,在干燥的空气里随着奶奶的心事飘散。
正午的阳光正烈,弄得我满头大汗。等我们洒完了院子的角角落落,奶奶就把瓶口封起,害怕“丢水”,说孤魂野鬼偷了水,天就不下雨了。然后把瓶子和剩余的水放在灶台上,上一炷香,默默祈祷半天。这个过程对我来说是极严肃极庄重的,我一改往日的模样,像虔诚的信徒,对奶奶顶礼膜拜,对石碾子怀有一种神圣的情愫。累了、乏了,我就坐在梧桐树下的荫凉里,心里想:天会不会下雨呢?
参加工作以后,那一年暑假回家躺在老家的炕上,好久不能入睡,阵阵风声惊扰着我闭合的眼。夜半时分,皓月当空。静静的梧桐立在明月的清辉里,浓郁的树影下,柔和的月光被梧桐的枝枝柯柯撕得粉碎,地上斑驳着的月光的碎片随着梧桐枝头不断的摆动而摇曳着。凉风阵阵袭来,梧桐叶低低的飒飒声像一个人的呓语,直抵醒者的心底。我静静地,看它在风中婆娑的倩影、看它端庄与秀丽的外形,谛听着它在这深夜与风的窃窃私语。我享受着这美妙的夜晚、享受着一个人的心灵由狂躁到恬静的过程。我注视着梧桐,慢慢挣脱无形的牢笼,打开心扉,让灵魂在这明净清澈的夜空飞翔。
“依约相思碎语,夜凉桐叶深深。”夜深了,凉风习习,睡意渐浓的我,怀揣一个美丽的向往渐入梦境,桐叶声声拍打我温柔的梦。
清晨醒来,我来到梧桐树下,静静的梧桐沐浴在晨光中,宽厚的叶子散发着清新的气息,枝间的花朵含苞待放,绿色的树皮滑如凝脂。一种新的生机蕴藏在它的每一脉络中,典雅、内敛的气质潜藏在它成熟的气息中,和昨夜它的月下弄影、风中起舞截然不同。我想,白日的喧嚣似乎使它受到了惊吓,只有在万籁俱寂的晚上,抖落一身尘世的灰土,才显出了它清丽的模样,才能使它在自由的空间里舒展自己自由的个性。也许正是它的沉稳它的宽厚、质朴,才使人们把它作为行道树及庭院观赏树,宠爱着它、呵护着它。
静静的我静静的站在梧桐树下,静静等待梧桐的花开花落,静静等待梧桐的花香潮起潮涌,静静等待一场古典的爱情如约而至……
最初的记忆里沉淀着我岁月的情怀。最初的记忆里梧桐没有它抽象的意义,没有“睡起秋色无觅处,满阶梧桐月明中”(刘翰《立秋》)的惆怅,也没有“断香残香情怀恶,西风催衬梧桐落”(李清照《忆秦娥》)的寂寞。后来渐渐长大,在古典诗词中看到了梧桐,看到了它成为表现“愁情”的意象,诗人把那许多的凄凉、载不动的忧郁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情怀,寄予到梧桐身上,赋予它特定情境中的特定意义,使我对梧桐有了更多的认识。
“无言登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屈辱的南唐后主踉跄的脚步,搅乱了心事搅乱了梦,他从草房的深处登上高楼,满腹心事的他望一眼如钩的明月和明月下的庭院中深锁的桐荫,掩不住的凄凉和亡国失君的愁恨溢上心头,过往的热闹与后宫佳丽的陪伴在他纵情声色中烟消云散,他竟不住发出了一声哀叹。这一声低沉的悲泣,惊醒了多少梦中人,有多少后来的人蹑足揽丝小心翼翼,守护着这月色、守护着这夜晚。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地,怎一个‘愁’字了得”(李清照《声声慢》),“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周紫芝《鹧鸪天》),“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吴文英《唐多令》。想必这愁的是“离人”,离人是多情善感的,离人的多情善感与这秋雨给这秋色染上悲剧的美,把这梧桐定格成别样的一种意境、别样的一种美,给别的人心灵上抹上了一道深深的忧伤。从古至今,这忧伤没有流动过也没有消失过,而凝固成了永恒的伤痛,让多情的凡夫俗子一次一次的黯然神伤而又潸然泪下。
忧伤的梧桐,让我孤独地徘徊在它的树下,静静等待它的花开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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