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第一眼看见这个有着一双美如天人的眼睛的年轻人，你不会相信他是个哑巴：他的双眼明净，如同一泓明亮清澈的秋水，潋滟了整个江南。
你更不会相信，他是个杀手。他的眼波柔和而温婉，看不出一丝杀意。那不经意的一瞥，仿佛只是一个弱冠之年的清俊书生，看见冬雪寂落时带着淡淡惆怅的眼光。
他是个杀手，他叫闪电。因为他有闪电一样快的剑。惊鸿一瞥间，血染剑锋。只一招，就能致人死命！

一
很久很久以前，他还不是哑巴；很久很久以前，他也不是杀手；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名字，还不是闪电；很久很久以前，他叫沈梦阑。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是一个王爷；他没有母亲，府中端庄优雅的王妃不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原是父亲的贴身侍女，生得美丽非凡，尤其是一双眼睛，仿佛星子般灿烂动人，明眸善睐，抓住了沈王爷的心。她被父亲收了房，成为父亲的小妾，备受宠爱，然而生下他没多久，就离奇的死去了。
儿时的他，不明白自己的名字用意何在，便去问父亲。然而，父亲从来没有回答过他，只是在听见这个问题时，长长地叹一口气，瘦削而苍老的脸庞上写满了无奈悲哀。一次，他问得紧了，一直无语的父亲，终于缓缓念出了一句诗：
“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
念完这句诗，浑浊的眼泪从一向沉默懦弱的沈王爷面颊上簌簌落下，打湿了小王爷沈梦阑的衣襟。他抬头，吃惊地看着父亲，却被父亲猝不及防地拉入怀里。
“梦阑啊，”沈王爷抬起布料精致的衣袖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干枯的嘴唇颤抖着，拉住了幼小儿子的手：“你的母亲她……”
然而这时，紧闭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严妆的美丽王妃轻移莲步走了进来。沈王爷急遽地噤了声，默然看了王妃一眼。这个美丽的让人不敢亲近的女人，抬起指甲上涂满了蔻丹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沈梦阑的头，嘴角浮起一丝甜美的微笑：“孩子，你的眼睛真漂亮，就像你娘亲一样呢！”


当天晚上，小王爷沈梦阑并没有睡好，他在层层叠叠的黑夜中断断续续做着噩梦。梦里有美丽王妃涂满蔻丹的指甲和浓得化不开的笑容，还有父亲软弱又苍老的声音：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在最后一个梦中，他听见陌生男人对话的声音：“快点开始吧！”“就按王妃说的做？”“当然！像处理他那娘亲一样，把他做掉！”
他猛然惊醒，眼前的情景让他明白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两个穿着小厮衣服的陌生男人站在他的床前，一个人手中端着一只盛满黑色汤汁的碗，另一个人的手中，却拿着一口大大的麻袋。见他醒来，端着碗的男人立即恶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将碗放在他的嘴边低声说：“喝下去，不然就掐死你！”
他幼小的身体颤抖着，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本能的恐惧让他喝下了那碗黑色的浑浊汤汁。转瞬间，他的喉咙仿佛刀割一样疼痛起来，热烈的灼烧感刺痛了他。他张大了嘴，想要喊出来，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除了含混不清的“啊哦”声。
“已经哑了。”拿着空碗，两个男人中的一个低低的笑了起来：“王妃这药，还真是立竿见影啊。我倒是要看看，他还怎么喊救命！”
“老六，莫要再啰嗦，”拿麻袋的男人似乎有些不悦：“快些装了这个麻烦走！”
一瞬间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轻，似乎被抬了起来—应该是被装进了那个男人的麻袋吧—他害怕极了，浑身颤抖得厉害，却喊不出一句话，说不出一个字。爹，爹，救救我！徒劳地张大的了嘴，极力地嘶喊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恐惧的泪水从脸颊上一滴滴滑落，他用尽全力在封闭的空间中挣扎，得到的却只有隔着麻袋的几下拳脚。终于，在极度的惊吓与疲惫中，他带着泪水，沉沉昏睡过去。
他不知道，这一夜之后，他的命运已经彻底改变。
天亮之后，他伴着隐隐的头痛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一辆装满了贫弱男女幼童的大车中，四周弥漫着刺鼻的恶臭气息。周围的孩童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苍老和呆滞。他拼命忍住了想要呕吐的冲动，想要开口向身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幼童询问，却发现自己依然如昨夜一般无法言语。难道，难道真的变成了一个哑巴？昨晚发生的一切又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孩童的直觉告诉他：这将是无比恐怖的灾难。
他的直觉是对的。这是一辆人贩子的车。昨晚的两个男人将他装入麻袋，扔到了乱葬岗，想要让他冻饿而死，然而，去乱葬岗丢弃贩卖途中死去幼童尸体的人贩子发现了这只麻袋，人贩子打开麻袋，就看见了还活着的沈梦阑。卖掉他，赚几个钱。这是所有的人贩子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想到的。于是，这个人贩子带走了他，却也救了他一命。
小王爷沈梦阑，将会有与车上贫苦人家的幼童相同的命运：被卖给不同的人，成为别人的奴隶，甚至被折磨到死。
中午时分，大车停了下来，到了黑市―当然，这是沈梦阑与所有孩童都不知道的－赶车人走进了车中，用鞭子将他们驱赶下车。孩童们哀哀哭泣着，站成一排任光临的客人们挑选。
“张妈妈，看看这个丫头！”人贩子殷勤而刺耳的拉客声冲击着他的耳膜：“你看这小脸，多俊！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朝老鸨子推搡着站在一旁的瘦弱女童，那个满口黄牙的人贩子笑的脸上堆满了肥肉。
“哦？那我倒要看看。”来黑市挑选“苗子”的老鸨子眯起了眼，抬起指甲涂满蔻丹的手指，在女孩的脸上摸来摸去。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吓得哭了起来。
那一瞬间，这个老鸨的神态，让沈梦阑想起了王府中的王妃。他的身体禁不住一颤，冷汗从额角上滚滚而下。然而不意间的颤抖却让自己更加引人注目。老鸨注意到了这个站在瘦骨嶙峋的贫弱幼童中间俊美白皙的小孩子，眼中放出了一丝光亮。
“这个漂亮的，卖多少钱？”张妈妈微微笑了笑，手指指向发抖的沈梦阑：“这双眼睛可真是好看!”
“啊，妈妈好眼力，这个啊，”人贩子还没有说完，沈梦阑的恐惧却已经达到了顶峰：不要买我，不要买我！我不跟你走！他竭力大喊起来。然而，他忘记了自己昨夜已经变成一个口不能言的哑巴。尽管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嘶喊，从他嘴里说出的，只有不清晰的“啊哦”声。
“原来是个哑巴啊！”张妈妈有些惋惜地垂下了手：“不要了。”
“妈的，”人贩子低低地骂了一句：“你个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