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灯摇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嫁给他。她只听母亲说他是个老实人,虽然家道不比她们败落前的那种殷实,毕竟他自己还是个肯努力的,没什么坏毛病,不大爱说话,是个正经人。她听了不禁暗自高兴。老实人。她喜欢老实人。不爱说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嫁给他。她只听母亲说他是个老实人,虽然家道不比她们败落前的那种殷实,毕竟他自己还是个肯努力的,没什么坏毛病,不大爱说话,是个正经人。她听了不禁暗自高兴。老实人。她喜欢老实人。不爱说话的老实人。
婚礼办的很简单,请的不过是最近的亲戚朋友,酒过三旬,宾客告散;她一个人独自坐在洞房里,鸳鸯盖头下的一张脸,慢慢地爬上了绯红,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个不停,她双手绞着红石榴裙,指尖的温度越来越凉,越来越凉。
洞房置办在老房子里,过了新婚夜她才能住进新房子。老房子里还没接电,那昏暗的烛光摇摇曳曳的晃着,稍稍有些风吹草动,就呼呼地叫唤着似要熄灭了一样,她透过那血红的盖头静静的看着,她似乎冷了心,都懒得去剪那烛花了,就这样罢,就这么忘了罢。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门被一把推开。十月里的风呼啦一下全都跟着跑了进来,烛光究竟孱弱,齐齐地向一边倒去,灭了。
她觉得日子过的跟从前没什么不一样,他是老实人。什么都不说的老实人。她很欣然他的这种沉默,于是,她也渐渐地乐意自己忙自己的,写了诗,放几日自己再改改;画了荷花,停了笔过几日再润色;买了新旗袍,洗过澡就穿起来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想起任晗——想起任晗,她有些恨的咬咬嘴唇,忘了罢。
她和他总是沉默的。傍晚自行车哗啦啦地越骑越近,她在厨房听到声音,就很利索地把菜倒进锅里,翻炒,放盐,端盘,当把米饭盛进碗里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饭桌旁了。
他们默默地吃着,偶尔他会说,“明天我再拉六百公斤煤回来,家里蜂窝煤用的快”。她说,“哦,那再买点颜料回来吧。”“好像不怎么顺路”。
电灯在他们头顶兹啦兹啦地作响,她忽然就莫名一阵恼火,也或许有些恼羞成怒,她摔下碗筷进了屋;他瞧不起她,他根本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他就知道干活,干累了就吃吃吃。
现在要是,要是任晗在……她有些泄气,刚润好色的画笔又被她扔在那里,忽然之间,只觉得一切索然无味。
她坐在床上发呆,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想不了。厨房里哗啦地有水声,他在洗碗。她突然又觉得自己很好笑,生什么气,这就是命呵,倒也想开了,随手拿起一本词——“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唯有少年心”,此刻她念着,竟觉得很有些琅琅上口。
日子慢慢的过,她翻炒着锅里的菜,想任晗的心,忽强忽弱的跳跃着,像老房子里的烛火。
她靠在窗子上的时候,能看到屋外的阳光;初夏的精灵们在大槐树叶子上跳舞,一个个活泼可爱,天真烂漫。她有时候会很怀念自己的豆蔻年华,她总是想那个“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的时光,想自己那个曾经很富足的家,她是个金贵无比的小姐,双手可触的只有钢琴和鲜花,她听腻了一样地挥挥手,就打发走身后一队的女佣;她喜欢美好的一切,最最重要的,当然还是爱情。
任晗。这个名字她写了多少遍。在沙地上写,在宣纸上写,在绣线上写,在方娟上写;在那浓墨的荷叶里偷偷地写,在纳鞋底的梅花上悄悄地写,在闺阁诗里藏头去尾的写,在泛着涟漪的池塘水面上写;在心里写,一遍遍,写出了血。
她翻炒着锅里的菜,偷尝了蜜一样地暗自琢磨着:他,一个老实人,一辈子也不会懂得这些。
只是有一天,电灯终于兹啦着完全坏了。他还没有回来,她呆在微黑的空气里有些急躁,她不想自己换灯泡,她根本办不到,那么多灰那么高;她不想点蜡烛,那一晃晃的灯光令她心烦;她不想想他,这个没有用处,一无所长的男人,只有她在等他,他从来不曾主动做过什么;她不想她不想她不想,屋子里越来越黑,她感觉自己好像要疯了。
他终于回来了。自行车“哐啷”一声靠在大槐树上,她急急忙忙地跑去开门——“灯泡坏了,早说让你换个新的,也不至于……”
“嗯嗯,拿梯子来,我换”。
屋子里复又亮堂了,新灯越着越亮。她长长地吁一口气,回屋里摆弄她那未成的荷花去了。
“今晚没做饭么?”他在厅里喊。
“哦是我不饿,又停电,就没做。你自己弄点吃罢。”
日子一天天的过,哗啦啦流淌过的不只是那水龙头中的自来水,她愈加强烈的感觉到,还有她的韶光。
她自觉离任晗越来越远。
锅里的菜还在翻炒着,他忽然叫她,“先别弄了,出来一下。”
她疑惑地从厨房里走出来看着他,他把眼睛看向暖水壶,道,“单位上要我去出差,可能有些日子才能回来,你……”“好。去哪儿?”
“还不知道,大概要去好几个地方。”“嗯,路上小心点,要把包看好。”她说着转身就进了厨房;蒜苔炒肉,油在锅里噼里啪啦的作响,然而,他的嘴仍微张着,说的似乎是,“你……”。
她很乐意自己现在一个人的日子。写了诗,放几日自己再改改;画了荷花,停了笔过几日再润色;买了新旗袍,洗过澡就穿起来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想起任晗——想起任晗,她很高兴自己还在想着任晗,有时候,她甚至想走出家门去找他。
只是日子渐渐变久,她似乎有些倦了;他总也没有个消息,现在到哪儿了也不清楚,家里的钱一天少似一日,她本不想理会,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了,她决定出门去打听打听。
初夏的傍晚风微凉,像调皮的男孩子在女孩子脖子上吹气,痒痒的,暖暖的,然后慢慢变凉。然而,她一路几乎是扶着墙走回来的,她怕自己站不稳,身子晃啊晃,摇摇欲坠,她多久了没遭受过如此的打击,一路上人们看到她都是不假掩饰的指指点点,路人们的表情,看不出是刻薄,还是同情。
他走了,和另一个女人。他们就住在她家对面的街上,除了她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和她隔着一个热闹的菜市场,而在她看来,就如同隔了一个人世。他看到她找来,神情依然很沉默,“唔……我爱她,从小我就爱她。可是结婚的人得是你,又必须是你。然后,我想忘了她,可我,还是爱她。后来我发现,其实你根本不会很在意,你也不爱我,所以,回去吧,我想法子寄钱给你。”
此刻,她就坐在饭桌旁,她想哭,可觉得丢人,眼泪似乎也怎么都掉不下来;她想热点饭给自己吃,可觉得力不从心;她想任晗,她……其实一点都不想任晗;她想,她什么错都没有,她是清白的,她是受害者,他是个骗子王八蛋,她要报复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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