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冬日的星期日的清晨，我起床很早。一个人，慢悠悠地来到街上的一家餐馆，吃完早餐，就想回家。因为，我觉得有点困了；又想睡觉。
最近几天，晚上老是睡不着觉。白天，又觉得没有精神。刚走到回家的路上，迎面正碰见高山。
高山是我的一位同学，从小生长在东北，到了中学的时候，来到我们镇，跟随他的叔叔。也就是说，从他来到这个镇，到他结婚，一直是跟随他的叔叔生活。在高山那年结婚后的第六天，他的叔叔离婚了。
前几天的一个半夜里，大概十二点五十分左右，高山给我打电话：
“哥们，我最近几天老是睡不着觉。”
高山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他从东北来到这个镇上，虽然同学和朋友不少，他觉得，我是他最好的一位同学。尽管高山的性格有很多缺陷，我刚开始由不能容忍，到宽容，到理解，到成了最好的同学。
那天晚上，我们起床后，来到镇上的广场，聊天聊到凌晨五点。那是一个冬日的夜晚，晚霜打湿了我们的头发，把我们俩冻得鼻青脸肿的。后来，听高山说，那天回家后，他的老婆，把他臭骂一顿。我为此，得了重感冒，吃药就吃了半个月。
当然，我们在一起，谈论最多的是他的叔叔。
高山骑着那辆他誉为宝马的破自行车，横在我的面前。
“吃早饭没有？”每当我看到他一幅慌慌张张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却没有一次笑出来过。
“还没呢。”他下了车，“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他着急地对我说，“越有事找你，却找不到你了。”看到他真有点着急，嘴里哈出的雾气，是随着声音一块儿出来的。“到了你家，嫂子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她也不知道你往哪里去。”
“先去吃个早饭吧。”我领他来到我刚吃过早餐的那家餐馆，因为我觉得，那家餐馆的马蹄呱嗒最好吃。我们一块在那里吃过。
吃着饭的时候，高山对我说：
“叔叔出事了。”
高山的叔叔，在遥远的过去，是一块儿随高山的父亲闯东北的。饥荒年代里，高山的爷爷奶奶，相继饿死，高山的父亲，领着弟弟去了东北。听高山说，他的父亲与叔叔在东北，混得不怎么样，听说内地生活变得好过些，就把仅有的一点钱给了弟弟，让弟弟回家。父亲的意思，他们哥俩，今后谁混好了，就去投奔谁。高山的叔叔走的时候，高山那年刚出生才八个月。高山的叔叔，拜别了哥哥，拜别了嫂嫂，头也不回，就走了。听高山说，他的父母，在一次瘟疫中，一个也没能幸免。他是在邻居的资助下，回到这个小镇，来找他的叔叔的。听高山说，他刚来找他叔叔，叔叔正混得很是风光，在一家棉花加工厂当业务科长；叔叔也正想着把哥哥接回来，安排到棉花加工厂当工人，这些，他都给厂长说，厂长已经同意了，并且说把他嫂子也安排到工厂上班。叔叔常说的一句话：我哥哥嫂嫂没有那个命。
吃完早餐，我跟着高山去找他的叔叔。高山说，他估计他的叔叔可能在家里。高山是听另一位同学说叔叔出事的。另一位同学的父亲，曾与高山的叔叔是同事。那位同学也没有说出了什么事，只是说：出事了，你去看看吧。
我们来到高山的叔叔居住的小区，是凤凰小区。听说这个小区，是镇上第一批富人居住的地方。
我们来到叔叔的楼门口，敲了敲门，没有动静。打电话，已经关机。我说给你婶婶打电话，也是关机。我们在他的家门口，等了三个多小时，碰到楼上的邻居。邻居说，他们这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开门声了。
我们俩来到大街上。冬日中午的阳光格外温暖，我的身上，迷漫着懒洋洋的感觉。困意再次袭来，已经是第四次困意来袭。我接连不断地打着呵欠。我看着高山焦躁的面容，觉得有点可怜。我说：
“我们去吃午饭吧。”
我们又去了那家有马蹄呱嗒的餐馆。我们喝了点酒。酒不多，却觉得都喝醉了。刚说着什么话，对方问：你说什么？另一方回答：刚才的话你没有听到啊？对方说：你再说一遍。另一方说：我也想不起来了。
我们醉醺醺地，来到高山的叔叔住的家门口。刚想敲门，高山说，他把自行车忘到餐馆门口了。我看着高山老是敲个没完，就对他说，你就别敲了，你看那门，就如你老婆的脸一样。高山说，我也觉得像你老婆的脸一样。
我们又一次来到街上。午后的阳光，还是有点刺眼。街上的行人，走远了，还要回过头来，看我们俩一眼。
我们来到另一个地方，一个高山常常在梦里去的地方。这是高山说的。高山说，他常常在梦里去那个地方。那个他从东北来到这个小镇，住了很久的地方。也是一个小区，一个比凤凰小区还要早的地方。据高山的叔叔说，这个才是当时小镇上富人居住的地方。如今，这个小区，多少有点寒碜，楼房的外墙皮有点脱落，像一座没落的庄园。高山的第一个婶婶和他的叔叔，就住在这个小区。
已经在棉花加工厂工作的叔叔，虽然挣了一点钱，生活面对曾经一贫如洗的他，还是有点悭吝。后来，在一位副厂长的介绍下，他与本厂的一名职工结了婚。高山来到这个小镇的时候，他们已经有了一个比高山小八岁的儿子了。高山在叔叔家里住着，吃饭、穿衣、上学，照顾他的，婶婶的功劳，要比叔叔大。虽然叔叔很疼爱他，如疼爱自己的儿子一样。高山也很喜欢这个小弟弟，常常领着他去小镇边上的河里，夏季去游泳，春天和秋天去钓鱼，冬天去滑冰。高山经常说起的，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领着弟弟去河里滑冰，没曾想，弟弟掉进了冰窟窿眼里，当他慌忙着去营救弟弟的时候，他也掉进水中。是路过的一位老头，把他们救出来的。这件事，当时，还被省上一家报纸，给报道出来。让高山与弟弟感情上产生隔阂的原因，是叔叔与婶婶感情上由产生隔阂到最终离婚的时间，是同样的一个时间。
叔叔在高山结婚六天以后离得婚，刚才，我在上面已经说过了。过去，我曾问过高山。高山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的日子，我曾随省电视台家庭生活栏目的记者，去采访高山的叔叔，私下里，我问过高山的叔叔，高山的叔叔说，我已经记不起来了。因为，高山的叔叔发现了我在问他的时候，省电视台的记者，也对这个我私下里问的问题，产生了兴趣。当我和电视台的记者与高山的叔叔分别的时候，高山的叔叔最后拽了一下我的衣袖，悄声对我说：
“那都是为了高山。”
高山的叔叔，曾经得过一场大病。得病期间，他知道了一件他的妻子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