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处展开的场景照亮浑沌，圆滑无声。南帆眨眨眼睛，面前一身耀眼粉色泳衣的女生正拉着她的胳膊，目光闪闪地举了一顶相配的泳帽。她伸出手去，撑开那块轻薄却很是筋道的橡胶，费力地帮女生戴好，又仔细地给她整理了落在鬓边的头发。　
女生更衣室里一片甜美的闹嚷，色彩明艳的泳衣映得女孩子们的面容明亮新鲜。放眼望去几乎是传统的连体式，但却也有亮眼的新款比基尼，遮掩在羞赧的手臂间，衬着少女刚开始伸展的柔和曲线，单薄又美好。
南帆没有换衣服，依旧是一身校服，白衬衫黑裙子得很朴素。身后一排发潮的木制储衣柜，都是要喂一枚硬币才能抽出钥匙的固执款式。于是有女生存了校服，拿了小小的钥匙，央她代为保管，南帆一一接过来，手腕上便穿了好多圈松垮的橡皮筋，钥匙响在一起，叮叮当当的。　
她坐在一边的脚凳上，看着其他同学嘻嘻哈哈地去里间冲些凉水，即使在盛夏也能被哆嗦到的女生们跳着脚，细着嗓子惊叫，继而笑着互相泼起来。几乎要演变成水仗的场面却被破门的哨声及时中止，女生们便裹了各式各样的浴巾，咯咯笑着，鱼贯往外走去，仿佛披着宽大的斗篷，一双小鸟儿般轻盈的脚伸长了，微微打滑。　
游泳课让人欢喜让人愁。　
南帆望着脚上有些湿的帆布鞋，轻轻地叹了口气。　
大约是一直身体不好，老师见她身板薄薄，老感冒，又常掩着嘴清咳，便直接给了她游泳课坐冷板凳的特权。一群好朋友总是忧郁地来她面前撅嘴嗔怪，抱怨着“啊你就好了，不用受游泳课的罪啦！”再对公共浴室的长年冷水给她作一番批评，这才罢休。　
南帆总是笑哈哈地听着，安慰她们“冲凉水强健体魄嘛”，心里却觉得很羡慕。　
她喜欢每次游泳课时帮大家管管钥匙，在更衣室和朋友聊一会儿天，望着她们笑闹着被凉水溅起一身激灵。女生们打了层雾的面颊绷绷脆脆，闹得她一阵向往。虽然在游泳课偷闲，躲在更衣室看看书也很自在，但南帆打心里还是希望能和大家一起扑通扑通跳下水去翻江倒海一番的。
南帆非常喜欢女生们的游泳衣，即使是纯色不带花纹的样式，她也觉得是很漂亮的。她从来不游泳，但死活央着妈妈给她买了一件，连体款，素素的天蓝色，带可爱的白色勾边小裙，南帆总是在游泳课偷偷带着，收在书包里，一个布袋包得很密。她在心里收着这么个念想，如果哪天撞上了什么天赐良机，即使事后感冒海咳，也要拼死拼活混进大部队里去水上芭蕾一把。
但南帆始终没有下决心潜伏，却勤勤恳恳地当了快一学期的钥匙保管员。　
掐头去尾，撇去女生的磨磨蹭蹭不算，游泳课不过紧紧的一小时。南帆手里的小说刚翻一半，就有女生回更衣室了。手里的钥匙发得剩最后一把时，好友茗苒也跑了进来，手里攥着泳帽，湿漉漉的短发贴在额头上，扑向南帆拿钥匙，准备赶紧抢个蓬蓬头冲澡。
抢完了不算，还非拖着南帆站在浴帘外面和她聊天。　
游泳课是体育课中唯一的男女合并项目，虽然分了泳道，但不影响少女们敏锐的观察。茗苒就很喜欢大大方方地观摩男同胞们的泳池争霸赛，把哪个游的快哪个有腹肌哪个泳姿很潇洒，全拿来给南帆报告。说的那是龙飞凤舞风生水起啊，可南帆就在一旁打哈哈，像是淡定非常地随便听听就算。　
但南帆却在心里悄悄地举了一个过滤勺。就像她压在包里的泳衣，从来都没有对人说过。　
茗苒每次大大咧咧地给她泄洪似的倒八卦洒消息时，南帆都尽量不动声色地拿那柄勺子，把“苏时”这个名字小心翼翼地兜下来，偷偷收好。但南帆总觉得这是个不太容易的活儿，因为茗苒偶尔说到苏时，平静地应和便瞬间变成了艰巨的任务。本来行云流水的“恩啊”“说的是嘛”，随着心里的那一紧，便能直接秒杀她的正常语言能力。南帆这时候不得不强作镇定，努力回想自己常用的打哈哈语气，强掰几句话贴上。所幸还算是勉强蒙住，茗苒沉浸在新闻快报中，似乎也对她的小心思没怎么发觉。　
这回茗苒的脱口秀是泳姿主题，洋洋洒洒地把班里男生们的狗刨评了个遍后，便扯到了老师新教的自由泳上。　
“自由泳真的超难学的欸~”茗苒发着牢骚，“不过有些男生上手真的很快，唐凡没两秒就学会了，我了个去，竟然还游得很漂亮，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构造……上辈子是青蛙什么的罢？！”　
南帆闷笑起来，茗苒继续侃，“嗳，还有喔，苏时……”　
咯噔。　
“……也基本上会游了，可是他姿势超好笑~他胳膊啊，交替划水的时候弯都不弯呢，整个用抡的！张圣说他是流星泳，哈哈~真是巨形象哪~”　
南帆稍稍构想了流星泳的画面，不由得咧开嘴微笑起来，却突然发现茗苒正等她的应答，便慌慌张张地补了句，“有那么夸张呀？”还不慎把末尾的语气词提得过高了些。　
茗苒没有在意，继续絮絮叨叨：“说到苏时，郭老师的内部小道消息说，他全国数学竞赛拿了个银牌！活生生的银牌啊~嘎，真是受不了了这一群数学大神，我这种理科白痴都要被逼疯了……”嗷嗷叫着。　
“好啦，你文科不是很彪悍的嘛。”南帆笑着安慰抓狂的好友，默默地把这条小道消息记在心里。在她印象里，苏时总是坐在第六排靠窗的位置，戴着眼镜，安静地在纸上涂写，大概是在演算复杂的数学题。下课的时候就会把眼镜摘掉，和朋友讨论题目或者互相消遣，经常能看那几个理科牛人在那里闹得很开心。每每这个时侯，南帆就偶尔把视线假装不经意地飘过去，然后自己抿嘴笑。　
“嗳，小帆帆？”茗苒出声叫她。　
“哈？”
“今天下午太阳超大的，直接从泳池馆的窗户晒进来呢，早知道就抹防水防晒霜了……”
“没事啦，就你这皮肤啊，晒一下没两天就白回来了。”　
“好吧，重点是，今天泳池水被晒得很暖哪~”　
南帆听着茗苒把“哪~”拖得九曲十八弯，奇怪地脱口而出，“诶？”　
“我是说啊，水温够高，能让你那漂亮的蓝色小泳衣拿出来泡泡啦！”
“诶？！”明明，明明就收的很好的？南帆吓了一跳，嘴巴张张合合，却找不出一句话来。　
“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咳咳，我可是无所不知冲在前线消息永远第一手又新鲜的八卦记者~好啦，你不是一直很想下水吗，去泡泡也不错啊~”茗苒鼓动着。　
南帆想来想去，有些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