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镇园丁的喜剧

乡镇园丁的喜剧

凡才浅识小说2025-06-17 05:11:03
房子山是个三扁担打不出个屁来的老实人,人生得还可以:魁梧的身材,宽阔的胸膛,宽宽的肩膀,还有那宽宽的红脸膛。学历不算高,但也是中文专科。授课水平一般以上。就是有几个毛病:一是不善于交往,无论跟谁都不远不近,当然更谈不到钻营一类活动。在学校里不巴结校长,人家校长的孩子考上学了,不少人都去表示意思,有的送到五六百元,他却按照常规来,从自己那微薄的收入里面拿出三十元送去。他觉得这不过是来往而已,送多了,人家还往来帐的时候还要加码,净难为人。可是眼见别的老师有的当上了中层干部,在学校里成了好老,自己却还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师,他那下岗在家的老婆就嘟哝:“你真是个窝囊肺,四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小小的教干也混不上!”他回答得很简单:“咱当教干好干什么?不就是多占点便宜吗?我不是那号人,当上教干也赚不到好处。”
这所中学地处距离县城六十华里的孙山镇,是个有名的穷地方。近几年财政切块儿,收入少的乡镇,教师能发上工资的百分之七八十,像这样的穷乡镇可就完了,老师们经常三四个月发不上一块钱。他们吃不上饭就跟亲戚借。把亲戚借烦了,就到煎饼坊里去赊着吃。赊煎饼这件事,连一般社员都很少这么做,老师们却厚着脸皮去赊账。穿戴半土半洋的煎饼坊主人带着讥笑的口吻说:“你们都是人民教师,这几年教师的工资一提再提,你们却就像哭穷一样来赊煎饼,俺要是不赊给你们吧,显得俺是小家子气,可要是都跟你们这样赊法,俺这小本小利的生意还不垮台了?”这些可怜的小儒生只好厚着脸皮,多说些好话,甚至撒谎说工资快发下来了,就是发一块钱也要先还煎饼账。
然而工资老发不下来。后来煎饼人家也不赊了,教师们便都各自打起了算盘。有的弄了个“停薪保职”,去县城当起了菜贩子,有能耐的就开起了牛肉汤馆,亲自杀牛。当然也有的通过关系调到经济状况较好的乡镇。最好的当然是调到县城中学——不过这样的很少。因此,学校里的老师真正上课的就没有几个了。学生也转走的转走,退学的退学,每班剩下十个二十个,学起来也没有劲头,因为老师教起来没有精神。
眼见教师们各奔前程了,房子山心里也乱动弹。家里越来越拮据,孩子经常哭着嫌饭吃不好,他的妻子比原来嘟哝得更加厉害了:“你真是个‘窝囊鼻’。人家一个个都走了,有本事的进了县城中学,没本事的贩菜杀牛也能养活老婆孩子。教英语的李家图业余时间到街头上给人家算命还争不少钱呢。可你呢,好像也人模人样地当个人民教师,实际肚子瘪瘪的。早知道你这么无能,俺那时候还不如嫁给俺庄里猪贩子王驴,人家天天跟猪屎打交道,都腰缠万贯了。你要是再不想办法,俺就算跟你有什么海枯石烂的爱情,也得离婚了。保命要紧,不能就这样老婆孩子都饿死。”
离婚是房子山最害怕的事情。房子山的心受了震动,他想:“可不能走到那一步呀,要是老婆嫁了别人,孩子也会带走的。那样这个家也就完了!”
现在,房子山就是再窝囊,也不能不想办法了。然而一无钱,二无关系,又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人急了乱求神。本地有个外号叫“百事通”的老头子,古今中外,世俗仙道,民间官场,无不谙熟。有些智商差一点的,想寻找出路,往往找他参谋参谋。在妻子的催促下,房子山像寻找救星一样来到孙山的山坡上,惴惴不安地进了“百事通”家的竹篱茅舍。
“百事通”并不是不好拜见的方士,倒是那种平易近人的很爱说话的凡人。他一见房子山那沮丧的样子,就猜到了八九分,因为这些日子就有好多老师来叫他帮着谋划如何调动工作的事情。
果不其然,几句问话,房子山便露出实底儿,并且要求“百事通”无论如何也要帮帮忙,别让他这个家庭破裂了。
头发银白,瘦脸膛,生着一双狡黠的小眼睛的“百事通”,点上房子山递上的那支不值钱的香烟,慢悠悠地抽着,笑眯眯地说:“你说的这件事好办。”
一句话让房子山振起了精神,他忧郁的脸上顿时明朗了许多。他用感激和期待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这位救星。
“百事通”从他的简易书架上取下一本古装本的《史记精华》来,很熟练地打开,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一页。他带上老花镜,学着过去那种老学究的样子,用右手捏着书,让它远离自己的眼睛,私塾先生似地半念半唱地读了一段故事。那故事的大意是:
陶朱公次子杀人,囚于楚,陶想花钱买下儿子的命。他说:“吾闻千金之子不死于市”。于是让小儿子“装黄金千溢,置褐器中,载以一牛车”。后来大儿子要去办这事,但没办好,以致“道路皆言陶之富人朱公之子杀人囚楚,其家多持金钱贿王左右”。陶朱公后悔,不该让舍不得花钱的大儿子去办这件事,而应该让不吝惜钱财的小儿子去搞这种钱权交易。
“百事通”讲完这个故事后说:“我听县里有人告诉我,X中学的马校长喜欢美色,Y中学的罗校长喜欢金钱。那两个学校都招收老师,叫谁进去也是学校里说了算。”
房子山毕竟是中文毕业,他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于是千恩万谢地告辞了“百事通”,说调动的事情如能成功,定当重谢。
房子山来到家里,反复琢磨了几遍“百事通”的话,最后拿定主意。他对妻子说:“跟你商量个事儿!”妻子不耐烦地说;“什么事儿?”房子山说:“咱把老家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杀了算了,还不卖个200块钱?”妻子说:“那二百块钱中什么用?”房子山压低了声音,一面靠近妻子抚摸着他的乳房,一面说了自己的用途。妻子也是个明白人,听完后笑起来道:“这回嘛,你还像个男人!”
于是,第二天房子山找买树的专业户杀了那棵长了十几年的大梧桐。买树专业户给的钱,还远远超出了他自己估计的数目,足足有285块。他从这钱里面拿出280元,用过年写对联剩下的红纸认真地包好。翌日,他带上钱,骑上那辆除了铃铛不响浑身都响的破金鹿自行车,一口气窜到县城,来到Y中学的大门口。他插下车,一边擦汗,一边摸着上衣袋,那小红包还在。他便琢磨起来:“这Y校长是什么样子?要是他不要这钱怎么办?要了这钱不办事又怎么办?”犹豫了好大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将自行车锁了,胆胆虚虚地进了学校的大门,接着走进天安门城楼似的办公楼。
房子山打听到校长办公室的所在,便沿着楼梯上了二楼。他挨着看了所有的门牌,没有“校长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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